舟動之穿林吟嘯行

幾天前與友人談論到下面這個話題。

凱文卡特（Kevin Carter）以一張蘇丹女童的照片獲 1994 年普立茲新聞特寫攝影獎。照片中，女童於右前方餓斃跪倒在地，兀鷹在左後方不遠處，虎視眈眈，等候獵食女孩。許多人譴責該名攝影師為何不向前搭救，竟然漠然地拿出相機捕捉如此殘忍的畫面。隨卡特前往蘇丹的葡萄牙籍同伴，則表示卡特為了不驚動兀鷹，靜靜地拍了幾張照片後，登即將牠驅趕，也將身邊的水與部分乾糧給了那位女孩。基於新聞記者的職責，卡特的確忠實地呈現了當地的畫面，若是驅趕走兀鷹再行拍攝，就無法對世人正確地訴說文明世界難以想像的人間地獄。究竟，道德應先於職責？還是職責該先於道德？

http://upload.wikimedia.org/wikipedia/en/b/b8/Kevin-Carter-Child-Vulture-Sudan.jpg

獲得普立茲獎之後的兩個月，卡特引廢氣在車內自殺身亡，享年三十三。他在遺書上寫著自己有嚴重的債務問題，房租、電話費繳不出來，無法忍受腦中那些曾親眼見得的各種殘殺、處決、屍體、饑童等畫面，好友又遭槍殺，最後精神上無法承受，決定死了一了白了。

I am depressed... without phone... money for rent... money for child support... money for debts... money!!!... I am haunted by the vivid memories of killings and corpses and anger and pain... of starving or wounded children, of trigger-happy madmen, often police, of killer executioners... I have gone to join Ken if I am that lucky.

——Portions of Carter's suicide note

我們無法得知，當時大眾廣泛的輿論與奸攻是否對他造成了傷害，也無從知道那張照片是否成為他自殺的原因之一。唯一可以確定的是，並未親臨在場的人，向卡特擲出抨擊與譴責，而照片中女孩最後的去向不明，就連兀鷹也不知飛往何方。

如果你我都不是記者，我們怎能理解身為記者的天職？事實上，你我都不是卡特，我們都無從想像他按下快門那一刻的心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