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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 自由很美妙,人類應該以自己的雙腳站立。世間闡揚這種冠冕堂皇的想法,但這是謊言。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堅強。大多數人喜歡「他人決定的規則」。覺得按照別人鋪的軌道移動比較「輕鬆」,喜歡不用負責的立場,不起眼的地位,麻煩較少的職責。

 

■ 人類能維持心智正常的極限似乎是八天,撐得了十天的人屈指可數。

 

■ 沒人起疑嗎?只有我起疑嗎?既然這樣,難道是我的想法不正常?如今,家裡形成了數間密室……

 

——櫛木理宇《寄居蟹之女》

 

以《鬧鬼的校園》(Haunted Campus)於 2012 年獲得日本「恐怖小說大賞」的櫛木理宇,於兩年後推出的《寄居蟹之女》具有濃厚的致鬱系風格,整體文風甚接近真梨幸子《殺人鬼藤子的衝動》,然而故事背景和譽田哲也《野獸之城》及日劇 SP《心理學家成海朔的挑戰Ⅱ:為何家人會消失》非常相似,顯然都有影射日本北九州監禁殺人事件的成分。不過,內容並非如同《野獸之城》的血腥限制級畫面描寫,反而著重在幾個角色的心理變化,自情節推演的起訖中隱然浮起令人驚懼的生物性和人性。作者說故事的能力高超,頗能帶領讀者從一個瀰漫哀鬱的家庭,獲得表面上的轉機,實際上卻逐步發展成不可收拾的境地,並於序章和間章中埋下導火線,直至故事末尾燃爆出翻轉性的結局;雖然收尾急遽,但仍可給予讀者不小的震撼。

 

一對夫妻養育三個女兒的家庭,何以因一個小男孩的出現,獲得重現生機的希望?小男孩的出現,引出山口葉月這名重要女角,直到葉月和弟弟圭介莫名入住這戶人家,啟動了即將臨至且無可預測的腥風血雨。作者起初將視點於母親皆川留美子、以及長女琴美(攻讀法學的大學生)、次女美海(高中生)、三女亞由美(國中生)之間來回切換,點出男主人孝志在外忙於業務,甚而於家中發生的一起不幸之後,留美子的頹喪失向,孝志便似乎厭倦家庭關係,開始逗留在外,不願回家。其中以美海的視點最為重要,描寫篇幅也較細膩。隨著情節推展,視點逐漸轉移至山口葉月的內心世界,而同樣「寄居」於皆川家的小男孩山口朋巳和圭介則各出現一次;此外,副線情節則是尋找失蹤弟弟的榊充彥,探訪數戶發生過悲劇的人家,則是從另一種角度去描繪出山口葉月的輪廓。最後,將數條線來回彙整成一個衝擊性的結局。然而,視點切換之頻繁,難免減弱了些角色之間的衝突,因此閱讀時必須稍微專注,才得以充分掌握皆川家內所有成員的動態。

 

所謂「寄居」,意指山口葉月這名謎樣的角色在城市中到處走遍他人所居之處,鎖定目標後,如寄生蟲或寄居蟹般,存於該戶家庭中,接著伸出觸手,將家中的一切有形或無形之物,啃食殆盡(日文小說原文為《寄居虫女》)。她的動機究竟源自何方,既是本作最大的謎團,也應該是讀者欲知的真相。

 

但,為何她可深入家庭中,窺探家人之間的秘密,並施以洗腦、心理控制等策略,似乎顯示出每個家庭平日都存有脆弱的環節,家人之間的關係除了「相愛」以外,同時也有「怨忿」和「不滿」。一旦罩門遭到開啟,所有的關係即可能重新洗牌,特別是受寵的孩子以及施加溺愛於孩子上的父母親,更有可能在洗牌的過程中,無法控制情緒,輕易受到擺佈,且無能逃脫來自外部的巨大陰影,像故事中的長女琴美和三女亞由美即是如此;而起初失去精神寄託的母親留美子,心中強烈的渴望一次獲得滿足時,無法自渴望中抽身,也同樣遭受無形的控制。

 

相較之下,反倒是較不受家人重視的次女美海,能夠擁有較清醒的頭腦去看待家中漸變的異象,但礙於家人彼此的言語羈絆,未能早一點挽救家中即將發生的各種悲劇,淪為受害者之一。不過,在關鍵時刻,她反而能有更清晰的腦袋,從小時回憶中和家人共遊的油菜花田,掌握了屬於自己的記憶真相——此為本作的次要謎團,隱藏於家人平日相待的態度之中——她並於故事末尾,運用自我殘存的意識,頓悟控制心靈的操作手法,欲試圖揭開山口葉月的真面目。

 

長女琴美研讀法學領域的案例,提到一起發生於 1968 年的「殺害尊親屬罪法定刑違憲事件」和另一起發生於 1983 年的「練馬一家五口命案」,認知到「加害者與受害者的界線非常模糊,或許堪稱一體兩面」,兩樁案件的共通點,同樣在於「加害者也是受害者、受害者也是加害者」的概念,「成為犯罪的受害者或是加害者,絕對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事」——這段描述可謂本作的核心;故事完結後,若是能回頭再次閱讀這兩起案例,我相信讀者可對這本作品有更深一層的體會,也能恍悟《寄居蟹之女》的創作起點何在。

 

最後,感謝尖端出版社提供這次的試讀機會,試讀本的外觀和內文同樣製作得相當用心,於此並期待作者櫛木理宇今後能有更精湛的表現。

 

——舟動(2015.10.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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